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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性

奔走了。
初春的空氣是微冷的,就像一顆漂在池塘的浮石的溫度。一場雨降生了,於昨晚與泥土纏綿之際,繁育出了一片又一片泥濘。
它們追趕著他的鞋底,躍動的同時又手腕著手,就像人身後跟著的一兩只熱誠的小狗。
腳踩過的地方,就是存在過的地方。
至少目前為止,還沒有披頭散發。他是這麽想的,還在向前奔跑著,卻又是漫無目的。
走過的路會變成嶄新的,迸發出的空氣也是嶄新的,甚至在一兩秒之中也是屬於他的。
不是強迫的,而是自願的,像有人說過:“尋路者,以指引之;尋光者,以光耀之。”
愛著他的人會從後面追趕而來,呼喚他的名字。在先前這還會是一根極短的繩索,但是現在不再是了,舍去了名字,便不復存在了。
他跑快的時候,人群會驚慌,也加快跟隨的步伐;他緩慢下來的時候,人群會猛地停下,推推嚷嚷,繼而慢慢地跟著他。
直到他站住了。
人群也隨之定住了,仿佛中間被一雙手劈開那樣。
他把身子緩緩地轉了過去,凝視著這一群深愛著他的人們,可是他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“你們需要什麽?”
“……”
“你們要尋回什麽?”
“……”
他把自己白色的袍子上的系繩解下,然後把發繩捋去,最後脫下了那雙滿是泥土的鞋子。一並包好後,他赤身裸體地把它們送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的手上。
最前面的人先開始低著頭,看著手上的物品,過了片刻,才把頭緩緩地擡起來,平視他。
兩個人的眼睛,都是琥珀的顏色。一顆快要碎掉了,一顆快要融化了。
他把雙手展開,喊道:
“還有誰要挽留我。”
眾人沈默著。
他再一次喊道:
“還有誰要挽留我。”
擡著頭的人低下頭,低著頭的人頭更低了。
然後他才閉上眼睛,像北方的風那樣呼了一口氣,吹向他們。
風把人群吹得越來越遠。
他放下了手,沿著小路,繼續奔走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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