蔬果
首页  〉談“保護漢語”

談“保護漢語”

幾年前總能聽到“保護漢語”的論調,現在倒是不多見了。提倡“保護漢語”者,有名作家、名教授、各種文人、教育家等;其中有真心愛漢語者,有見風使舵起哄造勢之徒,有目光如炬憂心未來者,有不懂裝懂鼠目寸光之輩……今日試從此事切入,談談筆者的看法。
就我看來,“保護漢語”的矛頭,最先指向了某些招牌廣告上“諧音”、亂造字詞的現象。從這點來看,這樣的論調是完全值得肯定的。有位文學評論家說:“用諧音來做雙關語,是最下等的幽默”,信不誣哉!如果讓那些店鋪隨意用字——比如一家賣涼席的店叫“毛竹席”,一家燈具店招牌寫“拜燈”,一家服裝店名為“百衣百順”——這將會多麽荒唐!不僅玷汙了名人,還對漢語的規範用字造成了影響,實在是萬罪當誅!
話說回來,當這種“保護漢語”的風潮逐漸擴大,逐漸嚴肅化、嚴格化後,“過猶不及”,所帶來的批判與諷刺可能就談不上有益了。
講一個我看到的例子。我家的一本《新語文讀本·高中卷》上也談到過類似的話題,裏面選了幾位名家的文章,其中一位舉了這麽一個例子:某知名報紙標題寫到“(某政策)……為市場註入‘興奮劑’”;這位先生說“興奮劑”是明顯的貶義詞,用在此處顯然不當。其道也直矣,其言也悖乎!
先不從文字用法來講,我只想問,那位先生可見到“興奮劑”上的引號麽?難道一個小學生都懂的“引號表示特殊含義”,這樣一位“名家”會不曉得嗎?所謂“保護漢語”者咬文嚼字的雕蟲之技、文深小苛可見一斑!以此一例可見此輩的過分嚴苛!
然後談談漢語本身。舊詞的沿用堆砌起了漢語的高塔,然而如果一輩輩新人只從塔基上找一些陳芝麻爛稻草,那這座高塔必定不會長高。新文化運動時,從文言走向白話,就是為這座塔築起了新的一層;當年魯迅《孔乙己》末的“大約的確”,令多少文人汗顏;“幽默”一詞的翻譯,讓林語堂位列千古譯者的頂峰……這些例子都說明了一個道理:語言是不斷更叠的,沒有哪種語言是恪守陳規、分毫不變的。
就連許多文人雅士,也會拿諧音來對對子,也會拿雙關語來開玩笑。一個例子是劉禹錫《竹枝詞》裏膾炙人口的“道是無晴還有晴”,以“晴”暗指“情”,說盡了相思之人的心思;又如太史公《史記·淮陰侯列傳》裏“相君之背,貴乃不可言”,明寫看相算命,實則是蒯徹勸韓信“背”劉邦,自立為王;更出名的是“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”,看似“鴻儒”對“白丁”,實則更深的還有“鴻”諧音“紅”,與“白”相對,字字為對,巧奪天人……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,由此可見,漢語並不只是嚴肅的語言,更是諧趣的語言,以“保護”為名的各種卡壓,百害無一利。
由此可推得,報紙標題上“興奮劑”一詞,指的是該政策使市場經濟更為活躍,是褒義而絕非貶義;說是貶義的人,恐怕是乾隆時期的遺老,念念不忘當時的“文字獄”吧!
更有甚者,認為“巴士”、“的士”等音譯詞匯(此公同樣來自《新語文讀本》)都有損害漢語之嫌。確實,漢語說“公交車”“出租車”更為常用,但我要問,難道他沒喝過“可樂”,他沒吃過“漢堡”?要我說,“可樂”一詞,雖沒有“飲品”的直接含義,但單憑這個詞,就可以把上面諸迂公甩開好幾條街去。翻譯、音譯本來就是補充語言的一大來源,否則,我們恐怕得找許多個長長的詞來描繪我們的日用品了。
當然,一味地雙關、一味地玩諧音的遊戲,倒也不是什麽好事。文人的諧音較為高雅,並不叫人覺得庸俗;然而網上那些如“扇貝”“傘兵”一類不知所雲、極其下流的詞,確乎是玷汙了漢語——要知道,諧趣不是一味地玩笑,幽默不是不斷地插科打諢,口語隨意一點可以,然而漢語書面語雖不要求絕對“嚴肅”,但還是要高雅一點為好。

推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