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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鶯

夜鶯脆聲驅趕走了黑夜裏的恐怖,一個小男孩看著樹上夜鶯,四目相對,故事開始……
……
黑夜一望無際,深墨的背景上灑滿了白色珠寶,搖晃著,嬉戲著。望著那片夜空,似乎去到了宇宙之中,漂浮在海洋裏。
夏日的晚風輕輕吹拂,翻卷著深邃碧波,刺破著成團墨綠。陣陣襲來,絲絲涼意慢慢滲入。帶著一抹淺藍的風,吹動人心。
人群一片嘈雜,聲音嚷嚷之中,人來人往。從高樓望下去,是紮堆的人群,像一條火河,照亮著四方。望遠方,高高低低,參差不齊的樓房也發著亮光。若再高點去看,那便是一河燈火,一簇花火。
靜夜,一絲又一絲,來自遠方樹林裏的夜鶯的歌聲,清脆如銀鈴。那聲音飄向肅穆的宮殿,那是一個中心對稱的,由一根又一根華麗的石柱撐起的宮殿。聲音在雕欄玉砌之間來回穿梭,像是一個小生靈初次訪問,活潑在宮殿裏。傳入了皇帝耳中。
……
一個老態龍鐘的作家坐在書桌邊,夏夜寒雪沈在他的鬢間。筆影搖曳在泛黃本子上,不久突然停下了,燭光下的長影停駐下來。
作家皺起眉頭,看著本子似乎看見了什麽,那年,宮中……
那年,宮中有個宮女,名喚夜鶯。雖叫夜鶯,卻沒有夜鶯的歌喉,聽她唱歌的大臣大都難以理解,可皇帝偏偏喜歡聽她唱,看她舞。
水袖翻動,薄紗飛渡,皇帝的眼中逐漸只剩下夜鶯一個人,似乎看見了翩翩羽毛,一根一根刻進了皇帝腦中。
夜鶯舞完今日的曲,作家坐在她回寢室路上,吃著包子,守著路。夜鶯和作家是青梅竹馬,夜鶯時常要去皇帝宮殿舞曲子,而作家在宮中負責文書事務。皇帝的宮殿對稱著,井然有序地排列著根根華麗的石柱,燭火閃爍,點亮了宮殿。
皇宮一角是皇帝的花園。重巒疊嶂,高低起伏之中是一片碧藍。清風打起了圈圈波瀾,微微泛動。灰黃巖石繞出了條條小路。迂回曲折之間,輾轉反側。像極了夜鶯和作家兒時玩樂的地方。
作家記得夜鶯從小就不像一個女孩,十分活潑,性子很野。但作家一時間又記不起夜鶯的家來,也記不起夜鶯的父母來……
碧波蕩漾,像是一位年輕婦女的微笑。竹樹落下蕭蕭,鋪天蓋地地灑落在草坪上。
後來,有一次,夜鶯回來的特別晚。那天她一夜沒歸,作家守了一夜
一只漆黑透亮的烏鴉輕狂卻又沈重地劃過暗淡的黎明的天空。血紅色的初日,將皇宮染成了一片寂靜。作家朦朧惺忪睜開眼,夜鶯還沒回來。一點不安蝕入他心。
夜鶯回來了,作家坐在地上,遠遠就看見了她。她緩緩踱來,輕飄飄的,好似一片紙人兒。她體力不支,搖搖欲墜。作家上前一步,摟住了要倒下的她。
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了齊整的床上。白玉一樣的被子和素色的被單之間,躺著夜鶯。夜鶯不久坐起,左邊是木製的古色屏風,雕刻著一株小竹;右邊是紙窗,紙窗外邊的光景透出來,一股生氣攔不住地滲透進來。
夜鶯坐在那裏,呼吸著帶著甜味的空氣,每一口都沖擊著她的大腦。她品嘗著自由,品嘗著生機,好像一個女囚逃出生天,癡呆迷惘地品味著熟悉的陽光。重獲新生一樣看著窗外,陽光,占據了她的大腦……
作家清楚發生了什麽。
第二天,皇上患病,再起不能,倒在床上。
夜鶯披著青雲,藍鳥遊在她身邊,藍綠薄霧圍繞之下,她漫步於無盡紅廊,踢踏著塵土,揚起沸沸揚揚的奔流。酡紅的夕陽用血浸沒紅廊,每捏雲彩都被沾染成橙紅。
她從青雲中的蓬萊山之間捏出一抹鮮血,似乎喚醒了野獸的野性,反叛開始了。
哄哄之中,夜鶯瘋了一般的獨自飛舞。所有人頃刻間被她舞姿迷惑住了。好似一只清燕,翩飛於紅雲藍水綠山之中,兵戈擊打如清脆銀鈴為她配樂。在一片叮叮當當之中,她露出一抹微笑,霎時間,萬花齊放,千蝶紛飛。
血色紛爭不久沒了呼吸,夜鶯如雀兒被擒,鎖在牢籠之中。
作家在刑場下,在朦朧一片之中,望見了眼前卻遙遠的夜鶯。縷縷青絲在風中搖曳,片片青雲染上腥紅。在血色殘陽臨終前最後的一絲吐息之下,暗淡一片之中塵土飛揚。似夢非夢,夜鶯的嘴巴輕輕閉合,像是將要枯竭老井最後的漣漪。
作家看見了。
那之後,皇帝依然長眠不起,無論多少醫生來都沒能檢查出任何問題來。
不久宮中來了不少道士,為皇帝施法。作家覺得很荒繆可笑,他向往西方的機械,認為道術只是騙錢的法子。
他私自替夜鶯收拾東西時,突然想起了夜鶯的口型,一遍一遍重復同一組動作,好像在說,左床腳下。
作家內心莫名躁動,擡起那張輕巧小床的床腳。
一張圖紙被壓在左床腳下。作家展開那泛黃圖紙,破破爛爛的,好似張指引人們獲得世間最值錢的寶物的藏寶圖。上面用石墨寫滿了扭曲的文字。
寫著蠱惑人心的法術。
為了使法術徹底完成,必須還要在皇帝耳邊念叨最後一句歌詞。夜鶯以為反叛能成功的,但是她低估了宮中士兵力量。
作家沒有一絲猶豫,打算照做。但是,他失敗了,他沒有施法經驗,然後,他被擒獲。為了活命,他把法術供了出來,於是,皇帝醒了,他被囚禁了幾十年又流放回了家鄉。那個偏僻的小山村裏。
作家在山中小竹屋中安定下來,每天都有一只小夜鶯來為他歌唱。
於是,不知哪天開始,每天,作家都會給夜鶯唱一首歌,最後叫它去皇帝耳邊唱。夜鶯撲棱著翅膀,飛向皇宮。不久,皇帝去世了。
一個暴君時代終於終結。
作家看著雕欄紙窗外光陰錯落,竹樹環合,聽著夜鶯的歌聲,似乎看見了夜鶯,那個小宮女。他動起筆來,寫下來一個杜撰的童話。
講述皇帝囚禁夜鶯,後來喜新厭舊,聽機械夜鶯唱華爾茲而拋棄夜鶯,但不久患病,機械夜鶯損壞,再起不能。最後,死神來臨時,夜鶯用歌聲驅趕了死神,喚醒了皇帝。
驅趕死神的方法是讓死神想起了自己的家。
作家忽然停下筆來,他思考著,思考夜鶯在刺殺皇帝時候是否也回憶起家鄉。
是否回憶起家鄉的小橋流水,古樸竹橋下湛藍天空裏無數遊魚;家鄉的竹林光影,千樹萬樹之中百花齊放時蜂蝶狂舞;家鄉的裊裊炊煙,傍晚炊煙底下人群嘈雜內菜香四溢……
作家認為她一定想到了。
所以她會如此義無反顧。
作家燒掉寫著童話的黃紙,紙化為一縷青煙,悠然飄向遠方,隨意鉆進一個作家腦中,那個作家,是安徒生。
於是,一個有缺點但又仁慈的皇帝出現在人們眼前。
當然,夜鶯也永遠活在人們心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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