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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祖父去世那天

我還是能記得,曾祖父去世的那天。
全家人站在棺槨周圍,房子裏燈火通明,嬸嬸把小餅幹遞到我們每一個人的手上,我問我母親,為什麽要吃這個。
她說:
“吃過了就是過去了,安心上路了。”
我站在大門口,仰著頭看著我的曾祖父,有人嚎,有人叫,喪樂越發越急促,我仰著頭忍著不發出聲音,我看著我的曾祖父,然後整張臉被打濕。
父親兩眼通紅。
母親用手捋去我的眼淚,讓我不要過哀。
幾個星期後,父親說,他夢見曾祖父又開著小時候的蠟燭店,看起來打理的很好的樣子。
這麽一想,蠟燭店是好久以前的記憶了。樓道裏經常擺著好幾箱紅身子白尾的蠟燭,曾祖父會叫著我的小名,遞給我一顆玉米硬糖。
吃太多了,後來變成我最討厭的糖果,或者說我一直都很討厭糖果,和玉米。
我也許並沒有那麽愛他,在火葬場的時候,整個家族的人手拉著手,繞著他的棺槨旋轉,一遍又一遍,喊著曾祖父的名字。
父親從來都沒有那樣喊過一個人的名字,就像我從來沒有那樣喊過其他人那樣。
父親大概是過哀了。
再者,就是父親說,這是他們這一代人的事情,我不應該太難過。
也許,也許……也許不應該那麽難過,畢竟之前我也沒有太喜悅過。
我經常能記得伯母,她也是匆匆地走掉了。那天我去的時候,只有床擺在門口,人已經火化了。
我癱坐在遺像面前,狠狠地磕了好幾個頭,伯父沖過來抱著我,用土話這麽說:
“乖孩子,不要再哭了,伯母會傷心的。”
之後,就是去送行了,伯母的女兒在最前面喊魂,直到送到我們村上的公墓園。
我能記得最清楚的,是我的姑奶奶沖著去護著那個骨灰盒,大家都在攔著她,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她那樣喊著:“姐姐!姐姐!”
骨灰盒送進去了,好像也都結束了。
大概吧,後來就是偶然夢到我的伯母,我對著她說:“對不起!對不起!我應該再愛你一點……”
她沒有說什麽,什麽也沒說。
後來家裏人去問了菩薩,菩薩說無法繼續,我的曾祖父有兩個女兒,一個是我的奶奶,還活著,一個是我的伯母,去世了。
說是地府判錯了人,我伯母很冤。
聽伯父說,伯母是半夜心梗死的,我大概想象不出來我的伯父在面對那種場景的時候,是怎麽樣的。
後來我和我先前的愛人聊了這個事情,他問我為什麽要去問菩薩,到頭來菩薩什麽也沒說。
我說,因為我們愛她。
於是,就在這一個暑假,我徹底對佛教放棄了信仰,與其說是被佛祖註視,我選擇去註視佛祖。那種感覺就是神明在我的胸口裏燃燒著消失,之後我就感覺心裏一直空落落的。
對於我來說,愛著活著的人亦或是死著的人,都一樣,微不足道,不管是對於我本身還是對於他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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